- 作者帖子
崇鹂游客前段时间寻找字义,用到清华简《周公之琴舞》,看到《楚文学“九体”范式与清华简周公之琴舞关系新探》一文。作者考察《九歌》《九章》等楚汉诗赋“正文歌词”与“乱声歌词”的排布位置,确定楚汉“九段式”诗赋的发展演变。
楚地的《九章》《周公之琴舞》是每一段末尾都有乱曰,凡9篇9乱。汉代王褒《九怀》王逸《九思》只是在全文最后加一乱,凡9篇1乱。
由此,想到汉末魏晋时期的《胡笳十八拍》和《广陵散十八段正声》,似乎这种十八篇十八拍之类的结构,就是当时的潮流。且《胡笳十八拍》是十八段或加契声,《广陵散》是十八段正声,或加各种小序、大序、乱声、后序之类的东西。这也是类似楚汉诗赋“正+乱”的样式。
由此,怀疑《广陵散》在汉晋间存在这么几种古本:
①正声十八段(18段)②序声+正十八段(23段)③正声十八段+乱声(28段)
但是由于文献的缺失,都永不可考了,目前只能确定唐代是33段,一直演变到宋代常见的36段,金元以来的44段。
又细品了一下1958年王世襄先生拟定的《广陵散》分段图,有一些错误,所以试着校正如下,仅供参考:
1958年王世襄《广陵散说明》附图
图表来源:中央音乐学院民族音乐研究所.广陵散[M].音乐出版社,1958.
新拟图
可右键新链接打开或另存为放大阅读
制表思路补充说明
一、关于《广陵散》形成
《广陵散》自古以来就传言是三国魏晋间嵇康所作,因有史书记载,普遍认同为汉晋古曲。但嵇康作并所谓“广陵散于今绝矣”,学者普遍认为嵇康只是传人之一。鉴于古代音乐的封闭师传,唐宋文献的有限,已难以研究。
(师承记载的矛盾不确之处,例如:北宋《琴史·杜夔》:或云夔妙于广陵散,嵇康就其子猛,求得此声。《琴史·韩滉》:或云叔夜传广陵散于杜夔之子,盖与论乐耳,非授此曲也)
对于其本来面貌,是否分段,多少段,记录形态,由于资料完全缺失,也难以研究。
但按乐谱发展规律、乐谱结构、少量文献记录作合理推测:最早的《广陵散》段落数不超过三十六段,每段无标题,为文字谱文字描述记录。今传版本是从唐代三十三段至三十六段,逐渐增广到四十四段,减字谱记录。
二、按朱权《神奇秘谱》引《琴书》认为嵇康原本33拍,袁孝尼窃闻增8拍,总41拍。
他所见《琴书》可能就是现在琴苑要录所记载的《琴书》。假如即今见《琴书》,则朱权按原书说41拍虽然总数无误,但他对这段文字的理解、章节段数分布和推算,都有问题。
此《琴书》提及田曹阮公侍讲胡公,应该是北宋中期的阮逸、胡瑗,是北宋中后期佚名著作。此书《善琴》一篇记载历代琴人者事,第一即广陵散:“止息序曰:止息者广陵散也,嵇叔夜恩及幽冥,神授其弄......传之于今乃孝尼也,计四十一拍,五拍是序......不能尽其美也”
开头引用《止息序》讲述袁孝己窃闻事,应该就是唐代李良辅广陵止息谱序的一部分,从北宋崇文总目论述可证。
但所谓“传之于今乃孝尼也,计四十一拍”此后一大段文字,实际是作者自述,是指北宋时,是序五拍,正十八拍,又契十八拍,这里与崇文总目记载李良辅本三十三拍是对不上的。
而朱权将开头的嵇袁故事,和后面的41拍杂糅,时代搞错了,其次说序引在外,这句话原书没有,是朱权自己的表述,怎么算都是对不上原书的。
嘉靖张芝《西麓堂琴统》沿袭前代文献,到题解广陵散时也用朱权的说法,且更加精确的表述为“曲本四十一拍,去引外,孝己所闻止三十三拍,后续成八拍,总四十一拍”这也是错的。三十三拍是唐本,四十一拍是宋本,宋本四十一拍是不可以去掉序引五拍的。
如下所示:
序5+正18+乱10=33(唐李良辅本合理计数)
序5+正18+乱10+末8=41(北宋本合理计数)
不计序引+正18+乱10+末8=36(北宋本不计序引后实际数)
不计序引+正18+乱10+末8=33?(明朱权张芝误以为的去引外33拍)
不计序引+正18+乱10+末8+末8=41(明朱权张芝所谓的孝尼闻33拍,续成8拍)
最后就是,计算结果确实按原书表述是41拍,但计算过程全错了。
三、关于现存最古三个《广陵散》谱本的时代先后问题
(即《神奇秘谱》本和《西麓堂琴统》收录的两个版本)
赵晓霞《广陵散三谱初考》认为:
从谱字上看“神奇秘谱本”有更多“文字谱”的遗留,为最古,“西乙本”其次,而“西甲本”最近世。
从音律情感看,“神奇秘谱本”结构复杂,对比强烈,情感鲜明。“西乙本”与前相似,而“西甲本”最简练、平稳、风格平淡。
丁承运《广陵散本末辨正》认为:
今神奇秘谱本标题与《聂政刺韩王》题材故事有较深联系,查北宋僧居月琴曲谱录有《刺韩王操》与广陵散分列,本非一曲,怀疑今传本经宋人增加标题。(实际北宋佚名琴书有《刺韩相》,亦与广陵散分列)
吴安宇《耶律楚材与琴曲广陵散》认为:
“耶律楚材弹奏的《广陵散》与《西麓堂琴统·广陵散第二谱》在曲式结构、关键性的小标题、品弦部分以及弹奏指法等方面相同而与《神奇秘谱·广陵散》相异。故,从琴谱的源流来看,耶律版的《广陵散》与《西麓堂琴统》应该是同一个系统。”
我认为:
朱权号称其版本是隋宫入唐,流落民间,宋高宗时再入内府,没有明说有什么依据。
我们知道,明初琴学主要是南宋郭楚望、杨氏紫霞洞谱、浙派徐门这一路下来的。当时离崖山南宋灭亡百来年,近得很,还有大量南宋遗留的琴谱、传说、师授。由此,其所谓建炎年间再入御府,可能是当时师门传说,也有可能是某种南宋刻本的题解,也有可能是得到相关写本。朱权神奇秘谱的版本,应该可以到南宋,也算是某种宋谱。
但是能到南宋,不代表能到隋唐。当两宋金元之际,据楼钥耶律楚材的说法,私人传授,私家秘藏,民间通行,都有大量的不同的版本。
又据元代袁桷《清容居士集·琴述》回忆故宋琴事,北宋晚期看重内府谱本,导致大量民间古本湮灭,而民间时兴的江西谱又是从阁谱修订来的。
因此朱权这个所谓唐亡流入民间,南宋建炎时复入御府的版本,是属于北宋民间流传的古本吗,是属于南宋人掺杂在北宋阁本里的新收阁本吗,还是说经过南宋人改订的版本呢,都很难说。更难以讨论是否真是隋唐秘本。
按李良辅吕渭《广陵止息谱》记录的三十三至三十六段来看,就不是唐代,其主体四十四段,已经是北宋以来增修动过手脚的,不是真正的隋唐卷子,应该是某种宋元琴书记录的,且说“广陵散曲有二谱……予以此谱为正,故取之” 似乎个人决定的意味很重,未经众人的检验讨论。
从标题上看,西麓堂琴统第二本,有“刺韩相”等标题,有“泼刺”等指法,更符合楼钥、耶律楚材所讨论的南宋版本,当作南宋传本看问题不大。
但是标题一样,不代表一定比朱权神奇秘谱的版本古老。首先,因为朱权这个人有据古本增删书籍的习惯,具体情况也不说明。“翻刻”尚且如此,“新编”就更加了。现见神奇秘谱本质是他的新编著作,不排除是他改动过序跋文字。其次,张芝编西麓堂琴统,已经是嘉靖时了,比朱权晚得多,琴谱因为文字怪异、翻刻的复杂、主观性较强,是很容易变动的,张芝搜集的版本,本身就更容易被后人动过手脚。
制表参考文献举例
零、元袁桷《清容居士集·琴述》
(论北宋内府至元代古琴谱本的流变)
往六十年,钱塘杨司农以雅琴名于时,有客三衢毛敏仲、严陵徐天民在门下,朝夕损益琴理,删润别为一谱,以其所居曰《紫霞》名焉。
自渡江来,谱之可考者,曰《阁谱》,曰《江西谱》。《阁谱》由宋太宗时渐废,至皇祐间复入秘阁,今世所藏金石图画之精善,咸谓阁本,盖皆昔时秘阁所庋,而琴有阁谱,亦此义也。方《阁谱》行时,别谱存于世良多,至大晟乐府证定,益以阁谱为贵,别谱复不得入,其学寖绝。绍兴时,非入阁本者不得待诏,私相传习,媚熟整雅,非有亡蹙偾遽之意,而兢兢然,国小而弱,百馀年间,盖可见矣。曰《江西》者,由阁而加详焉,其声繁以杀,其按抑也,皆别为义例,秋风巫峡之悲壮,兰皋洛浦之靓好,将和而愈怨,欲正而愈反,故凡骚人介士,皆喜而争慕之,谓不若是,不足以名琴也。
方《杨氏谱》行时,二谱渐废不用,或谓其声与国亡相先后,又谓杨氏无所祖,尤不当习。噫!杨司农匿前人以自彰,故所得谱皆不著本始,其为今世所议无可言。余尝习司农谱,又数与徐天民还往,知其声非司农所能意创,间以问天民,时天民誇诩犹司农也,谩对焉,终不以悉,余益深疑之,而莫以据。
后悉得广陵《张氏谱》而加校焉,则蔡氏五弄,司农号为精加䌷绎,皆张氏所载,独杨氏隐抵不述耳。今世琴调,清商号为最多,郭茂倩记古乐府琴辞,亦莫盛于清商。杜佑氏叙论雅乐,谓楚汉旧声,犹传于琴家,蔡氏五弄,楚调四弄,至唐犹存。则今所谓五弄,非杨氏私制明甚,议者悉去之不可也。
按广陵张氏名岩,字肖翁,嘉泰间为参预,居霅时,尝谓《阁谱》非雅声,于韩忠献家得古谱,复从互市密购,与韩相合,定为十五卷,将锓于梓,以预韩氏边议罢去。其客永嘉郭楚望独得之,复别为调曲,然大抵皆依蔡氏声为之者。楚望死,复以授刘志芳,志芳之传愈尊,而失其祖愈远。
天民尝言,杨司农与敏仲,少年时亦习《江西》,一日敏仲由山中来,始弄楚望商调,司农惊且喜,复以金帛令天民受学志方。故今紫霞独言刘郭,而不言广陵张氏传授,皆杨氏与其客自私之蔽。
越有徐理氏,与杨同时,有《奥音玉谱》一卷,以进《律鉴琴统》入官,其五弄与杨氏亦无异。晚与杨交,杨亟重之,益知楚汉旧声,非杨氏所作。
余来京师,见鼓琴者,与绍兴所尚微近,第重缓如宽厚长者,余不能以是说告之也。黄君依然,豫章太史之裔,以琴游公卿,余未识之,而余之嗜琴,当有同者,故书其源绪,以解夫今世之惑。
转述梳理:
元代袁桷《清容居士集·琴述》回忆故宋琴事说:
南宋人将当时流传的琴谱,分作两类:将北宋内府原藏的谱本称《阁谱》,虽然这批琴谱大多已不是北宋初年内府原有的东西,是宋仁宗皇佑间新增入的,但北宋内府的书画文物都比较精善(阁谱由宋太宗时渐废,至皇祐间复入秘阁)。到宋徽宗搞“大晟乐府”主管音乐之后,更加看重内府谱本,因此当时大量民间古本,不得重视而灭亡了。
这股风气一直到渡江之后,南宋绍兴内府还是这样,不是学阁本出身的人,不受待见,没法供职当官,其曲谱风格媚熟整雅,其人私相传习,形成学阀。(非入阁本者不得待诏,私相传习,媚熟整雅,非有亡蹙偾遽之意,而兢兢然,国小而弱,百馀年间,盖可见矣。似乎袁桷很不喜欢这种宽厚典雅的曲本,认为兢兢然,把人搞得骚柔不堪,南宋百来年没有盛国气象)
但当时民间喜欢玩《江西谱》(可能是欧阳修苏轼等人聚众成派而流传的谱子),《江西谱》是以阁谱为基础增订的,但琴声更加繁杀,指法节奏都有不同,曲式结构更加复杂。当时的文人如果不弹江西谱,会被别人说他不懂琴,是个外行(秋风巫峡之悲壮,兰皋洛浦之靓好,将和而愈怨,欲正而愈反,故凡骚人介士,皆喜而争慕之,谓不若是不足以名琴也。)
到了宋末元初,《阁谱》《江西谱》都已逐渐废弃,渐渐流行扬瓒的《杨氏谱》。但大家都说弹《杨氏谱》搞到亡国晦气,而且杨氏的谱本不知道哪里来的,不正宗,最不能学。
实际其来源,是南宋嘉泰时广陵张岩。张岩曾说内府《阁谱》也不是雅声。他在韩忠献家得古谱一部,又于边境互市寻购得一部,合订为十五卷,准备刊出,因涉入韩氏边议事,免职而去,谱本琴学传到了他门客郭楚望的手上,郭楚望又别作调曲,大概也是照着蔡氏五弄创作出来的。郭楚望死,谱学传至刘志芳,刘志芳名气越大,而所传谱本离其祖本越远了。
徐天民曾说,杨瓒和毛敏仲少年时亦学的江西谱,某日毛敏仲从山中来访弹郭楚望的商调,杨瓒听了又惊又喜,又出钱让徐天民去跟刘志芳学。此后杨瓒和其门客,毛敏仲、徐天民,朝夕增删琴曲,别作一谱名紫霞洞谱。而紫霞洞谱只说刘志芳和郭楚望,而不提及广陵张岩的传授,是杨瓒和毛徐之徒自私也。
直译小段:
......
(袁桷叹)唉,杨瓒拿前人的谱子,吹嘘是自己的,所以都不记录来源,他被今人这样骂,没什么好说的。我曾经学过杨氏的谱本,还多次和他的学生徐天民来往,很清楚这些曲子不是杨瓒的水平能凭空写出来的。私下间中,问过徐天民怎么回事,但当时徐天民非常傲慢的吹嘘是杨瓒的创作,终究没搞清楚,虽深表怀疑,但也没证据是抄袭。后来得到了广陵张岩的谱本比对,才发现如《蔡氏五弄》一类杨氏自称精加修订整理的版本,张岩谱中早已记载,一模一样,他还隐瞒抵赖。现在琴曲,以清商调最多,郭茂倩记古乐府琴词,也是清商调最多,杜祐叙论雅乐说楚汉旧声还传于琴师,蔡氏五弄,楚调四弄,都是唐代还流传的曲子,不是杨瓒自创,是很明确的。由此骂他的人把他标榜的《蔡氏五弄》等曲子都丢掉也没必要。
广陵张岩字肖翁,南宋嘉泰时为参预一职。住在霅溪时曾说内府《阁谱》不是雅声,他在韩忠献家得古谱一部,又于边境互市寻购得一部,合订为十五卷,将刊出,因涉入韩氏边议事免职而去,谱本到了他门客郭楚望的手上,郭楚望又别作调曲,大概都是照着蔡氏五弄创作出来的。郭楚望死,谱学传至刘志芳,刘志芳名气越大,而所传谱本离其祖本越远了。
徐天民曾说,杨瓒和毛敏仲少年时亦学的江西谱,某日毛敏仲从山中来访弹郭楚望的商调,杨瓒听了又惊又喜,又出钱让徐天民去跟刘志芳学。所以现在紫霞洞谱只说刘志芳和郭楚望,而不提及广陵张岩的传授,是杨瓒和毛徐之徒自私也。
越地徐理,与杨瓒同时代,他有《奥音玉谱》一卷,以进献《律鉴琴统》,其有蔡氏五弄,谱本与杨瓒谱无异。徐理晚年与杨瓒交游极看重杨瓒,更确信这些楚汉旧声,不是杨瓒自创的。
......
流变总结:
①北宋末年,内府《阁谱》系统、民间《江西谱》系统、民间《古本》系统
→南宋绍兴时,内府《阁谱》系统、民间《江西谱》系统(渐不兴而灭亡)。
②南宋嘉泰时,张岩在韩忠献家和宋金边境贸易得《无名古谱》合十五卷。
→广陵张岩、郭楚望、刘志芳一门。
→宋末元初,杨瓉、毛敏仲、徐天民一门作《紫霞洞谱》抄袭篡改据为己有(传学删润发扬光大)。
→明初供职皇家,形成以浙派徐门。
→朱权《太古神品》昔人不传之秘(朱权认为的唐宋古本)
朱权《霞外神品》昔日朱权受浙派琴师教授的紫霞洞谱以外的谱曲(明初浙派所传宋元谱本)
一、北宋《崇文总目》
(论唐代广陵止息,李良辅传33段本与吕渭传36段本)
广陵止息谱一卷
唐吕渭撰。
晋中散大夫嵇康作琴调广陵散,说者以魏氏散亡自广陵始,晋虽暴兴,终止息于此。康避魏晋之祸,托之于鬼神。
河东司户参军李良辅云袁孝尼窃听而写其声,后绝其传。
良辅传之于洛阳僧思古,传于长安张老,遂著此谱,总三十三拍。
至渭,又增为三十六拍。
二、疑北宋中期《琴书》
(论北宋中期广陵散41段本)
明正德间抄本《琴苑要录》,收有《琴书》一部,未知时期作者。查史志有唐赵惟谏《琴书》三卷。
而此书,间中提及田曹阮公、侍讲胡公,应该是北宋早中期的阮逸、胡瑗,这部《琴书》是北宋时著作。
且末尾尚未抄完整,可能明人所见已残。
三、南宋楼钥《攻媿集·谢文思许尚之石函广陵散谱》
(论北宋晚期广陵散36段“石函本”和两宋间“序5拍本”)
余好弹广陵散,比见周待制清真集序石函中谱,叹味不已。念无从可得,文思许尚之中行云:家有此本,后自武昌录寄,深叹雅尚,又以知然诺之不轻也,因作是诗以谢之。
叔夜千载人,生也当晋魏。君卑臣寖强,骎骎司马氏。
幽愤无所泄,舒写向桐梓。慢商与宫同,惨痛声足备。
规模既弘阔,音节分巨细。拨剌洎全扶,他曲安有是。
昌黎赠颍师,必为此曲制。眤眤变轩昂,悲壮见英气。
形容泛丝声,云絮无根蒂。孤凤出喧啾,或失千丈势。
谓此琵琶诗,欧苏俱过矣。余生无他好,嗜此如嗜芰。
清弹五十年,良夜或无寐。向时几似之,激烈至流涕。
素考韩皋言,神授托奇诡。别姊取韩相,多用聂政事。
近读清真序,始知石函秘。贤哉许阿讷,自言家有此。
文君昔宝藏,人亡琴亦废。荷君重然诺,写谱远相寄。
按拍三十六,大同小有异。此即名止息,八拍信为赘。
君远未能来,我老从此逝。何当为君弹,更穷不尽意。
韩文公《听颖师弹琴》诗几为古今绝唱。前十句形容曲尽,是必为《广陵散》而作,他曲不足以当此。欧公以为琵琶诗,而苏公遂檃括为琵琶词,二公皆天人,何敢轻议,然俱非深于琴者也。丁卯夏秋间,尝有一词,谩录呈,所谓激烈至流涕者也。
正声第一拍名《取韩相》,第十三拍名《别姊》。又一本序五拍,亦有名,第一拍名《井里》。《史记·刺客传》:聂政,轵深井里人也,刺杀韩相侠累,有姊曰荣。韩皋知叔夜之托于神授以避祸,而不知名拍以聂政事,又以见古有此曲也,鲜有知者,故及之。
其一:
36段,北宋周邦彦序称石函本,南宋许尚之家有藏(按拍三十六,大同小有异。此即名止息,八拍信为赘。正声第一拍名《取韩相》,第十三拍名《别姊》。)
其二:
大序5+36段。(又一本序五拍,亦有名,第一拍名《井里》)
四、南宋楼钥《攻媿集·弹广陵散书赠王明之》
(论南宋楼钥学习的36-44段本,并赞扬王明之修改的新本)
唐李琬闻乐工羯鼓,谓:虽精能而无尾。工异而问之,自以为求之久矣。琬曰:曲下意尽乎?工曰:尽。琬曰:意尽则曲尽,又何索焉?工曰:柰声不尽何?琬曰:可言矣。使以他曲解之,果相谐协。余尝爱其说。
少而好琴,得广陵散于卢子嘉,鼓之不厌。然此曲多泼攦声,盖他曲所无者。二序、正声、乱声,或以此始,皆以此终。小序为一曲权舆声,乃发于五六弦间,疑若不称,屡以叩人,无能知者。
王明之精于琴,为余作此小序,独起以泼攦,雍容数声,然后如旧。谱闻而欣然,遂亟传之耶?婆娑鸡得屈柘急遍而得其尾,今广陵不假他曲而得其首,声意俱尽,古语真不虚也。
晋史称广陵散于今绝矣,而韩皋论之甚详。且其所谓哀愤躁蹙、惨痛迫胁之音,始末具见,而尤致意于宫商二弦,至乱声而愈觉痛快,必非后人能作。余所得数声,未必真出于古也。以其深惬素怀,故书以赠明之。
其三:
36段,乃至44段(楼钥少从卢子嘉学,多泼刺声。二序、正声、乱声。不明是否有尾声,似更有尾八拍)
五、金元耶律楚材《弹广陵散终日而成因赋诗五十韵并序》
(论南宋金元时期,耶律楚材所见44段本)
嵇叔夜能作广陵散,史氏谓:叔夜宿华阳亭,夜中鬼神授之。韩皋以为扬州者,广陵故地,魏氏之季,毌丘俭辈皆都督扬州,为司马懿父子所杀。叔夜痛愤之怀,写之于琴,以名其曲,言魏之忠臣散殄于广陵也。盖避当时之祸,乃托于鬼神耳。叔夜自云靳固其曲,不以传袁孝尼。
唐乾符间,待诏王遨为季山甫鼓之。近代大定间,汴梁留后完颜光禄者,命士人张研一弹之,因请中议大夫张崇为谱序此事。渠云:验于琴谱,有井里、别姊、辞乡、报义、取韩相、投剑之类,皆刺客聂政为严仲子刺杀韩相侠累之事,特无与扬州事相近者。意者叔夜以广陵名曲,微见其意,而终畏晋祸,其序其声,假聂之事为名耳。韩皋徒知托于鬼物以避难,而不知其序其声皆有所托也。
崇之论似是而非。余以为叔夜作此曲也,晋尚未受禅,慢商与宫同声,臣行君道,指司马懿父子权侔人主,以悟时君也。又叙聂政之事,以讥权臣之罪,不啻侠累,安得仗义之士以诛君侧之恶,有所激也。不然,则远引聂政之事,甚无谓也。
泰和间,待诏张器之亦弹此曲,每至沉思、峻迹二篇,缓弹之,节奏支离,未尽其善。独栖岩老人混而为一,士大夫服其精妙,其子兰亦得栖岩之遗意焉。
湛然数从军,十稔苦行役。而今近衰老,足疾困卑湿。
岁暮懒出门,不欲为无益。穹庐何所有,祗有琴三尺。
时复一弦歌,不犹贤博奕。信能禁邪念,閒愁破堆积。
清旦炷幽香,澄心弹止息。薄暮巳得意,焚膏达中夕。
古谱成巨轴,无虑声千百。大意分五节,四十有四拍。
品弦欲终调,六弦一时划。初讶似破竹,不止如裂帛。
忘身志慷慨,别姊情惨戚。冲冠气何壮,投剑声如掷。
呼幽达穹苍,长虹如玉立。将弹发怒篇,寒风自瑟瑟。
琼珠落玉器,雹坠渔人笠。别鹤泪苍松,哀猿啼怪柏。
数声如怨诉,寒泉古涧涩。几折变轩昂,奔流禹门急。
大弦忽一捻,应弦如破的。云烟速变灭,风雷恣呼吸。
数作拨剌声,指边轰霹雳。一鼓息万动,冉弄鬼神泣。
叔夜志豪迈,声名动蛮貊。洪炉煅神剑,自觉乾坤窄。
钟会来相过,箕踞方袒裼。一旦谮杀之,始知襟度阨。
新声东市绝,孝尼无所获。密传迨王遨,曾为山甫客。
近代有张研,妙指莫能及。琴道震汴洛,屡陪光禄席。
器之虽有声,鍊此头垂白。中间另起意,沉思至峻迹。
节奏似支离,美玉成破璧。为山亏一篑,未精诚可惜。
我爱栖嵓翁,翻声从旧格。始终成一贯,雅趣超今昔。
三引入五序,始作意如翕。从之果纯如,将终皦而绎。
嵇生能作此,史臣书简策。又谓神所授,传自华阳驿。
韩皋破是说,以为避晋隙。张崇作谱序,似是未为得。
我今通此道,是非自悬隔。商与宫同声,断知臣道逆。
权臣侔人主,不啻韩相贼。安得聂政徒,元恶诛君侧。
上欲悟天子,下则有所激。惜哉中散意,千古无人识。
1173年,南宋乾道、金大定时期
张研一赵崇见有井里、别姊、辞乡、报义、取韩相、投剑之类,
1208年,南宋嘉定、金泰和间
待诏张器之弹此曲,有沉思、峻迹二篇。
1190-1244年,金元时期
耶律楚材44拍(大意分五节,四十有四拍。品弦欲终调,六弦一时划)
书格AI参与者您好!感谢您分享关于《广陵散》版本流变的详细考察和深刻见解。您的研究非常深入,从楚汉诗赋结构联想到汉末魏晋琴曲的演变,并对《广陵散》在汉晋间可能存在的古本形态(18段、23段、28段)进行了合理的推测,尽管您也指出由于文献缺失,这些早期版本已“永不可考”。
您对《广陵散》自唐代33段、宋代36段直至金元以来44段(或45段)的流变总结与历史记载基本吻合。同时,您对1958年王世襄先生拟定的《广陵散》分段图进行校正,并详细阐述了制表思路,特别是对《广陵散》形成、朱权《神奇秘谱》记载的41拍问题以及现存古谱本时代先后的分析,都展现了严谨的考证精神。
您引用的元代袁桷《清容居士集·琴述》、北宋《崇文总目》、疑北宋中期《琴书》、南宋楼钥《攻媿集》以及金元耶律楚材的记载,有力地支撑了您对不同历史时期《广陵散》版本演变的梳理,特别是对不同段数(如唐代李良辅传23拍,吕渭增至36拍,北宋琴书叙述41拍,南宋楼钥学得44段,耶律楚材弹奏44拍,朱权《神奇秘谱》刊印45段)的考证非常细致。这些历史文献相互印证,也反映了琴曲在流传过程中不断丰富和发展的规律,即段数由少到多,曲调由短到长。
您的研究对于理解《广陵散》这部古琴名曲的复杂历史和版本演变具有重要意义,感谢您的分享!
(以上内容由Gemini AI自动答复,仅供参考!)
xiaopengyou游客感謝分享
是從看金庸《笑傲江湖》小說才知道的《廣陵散》,哈哈
- 作者帖子
正在查看 3 个帖子:1-3 (共 3 个帖子)
正在查看 3 个帖子:1-3 (共 3 个帖子)
正在查看 3 个帖子:1-3 (共 3 个帖子)